耿煊于十九日这天,离开了“黄苇岛”,再度起程南下。
但他却并没有进入“咽喉水道”,更没有率大军对原“水门军”驻地进行攻坚突袭的打算。
他在“咽喉水道”以北四十多里外的,一座名为“夜光岛”的小岛上停了下来。
这座面积不及“黄苇岛”一半的小岛,周围有许多陡峭崖壁,在水面两三米的范围之内,有大量夜光螺攀附寄居。
一到晚上,螺壳最尖端就会发出淡淡荧光。
耿煊之所以将驻地选在此处,一个自然是距离战场一线足够近,但又不是太近。
再一个,在这座岛东偏南三十多里外,另有一座小岛,其与玄青海玄州东岸的最近距离,不足二十里。
在这座岛西边约四十里外,同样有一座沙岛,其与幽州西岸的最近距离,更是连十里都不到。
对岸但凡有个风吹草动,就能看见。
在此之前,这两座岛上,就有部分“黑风军”驻扎,更是巡守船只重点关照的区域。
现在,随着耿煊移驾“夜光岛”,这两座岛上的兵力,也悄悄做了加强。
夜光岛。
议事营帐之中。
耿煊坐在主位。
左侧的刘牧、谭泽、杨骞等人。
右侧的宋明烛,铁狼,胡源,张恺,郭楠,向锦秀等人。
“黑风军”中,除了有两个因任务在不同水域巡守,其余一境圆满以上的高层,全都聚在此处。
除此之外,还有统领辎重二营的曹鳌,急救营的陶彬,白玛,船营的阮锐泽,郁秋荷等修为“虽”只炼髓巅峰层次,却个个独当一面的高层,同样聚在帐中。
抵达夜光岛后就将他们召集起来,是因为耿煊要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战略大方向说与他们知道。
他们之中,许多人都还以为,马上就要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。
暗地里甚至都已经摩拳擦掌,为此做起了许多准备。
“黑风军”上下,不知道有多少双目光盯着他们,并将他们这种行为当成某种信号,也跟着做起了各种准备。
就在他乘船从“黄苇岛”到“夜光岛”这四百多里水路,就有不知道多少都尉曲将或直接,或间接,或隐晦,或直白的向他表明“心迹”,想要争取到一个先锋的资格。
这几天,是“黑风军”上下最安逸的时光。
几乎没有任何战事,没有任何冲突,没有任何伤亡,自然也没有任何功劳。
这种“安逸”,并不是大家想要的。
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的沉淀,抓紧时间夯实根基。
另一方面,大家也都在期待着一场新的大战红利。
回不去了。
跟在耿煊身后,见识了另一方天地的“黑风军”上下,再也回不到辛苦打磨,用几年,十几年的时间去死磕一两个小境界的“憨包”行为了。
哪怕这很可能存在还未曾爆发的副作用,哪怕这需要他们用命去对赌,也无法让他们止步回头。
所以,面对玄青海沿岸,越来越多的敌军兵锋,没有一个是怕的。
反倒对即将到来的新一轮大战充满了饥渴难耐的期待。
前面,为了麻痹敌方,耿煊任由这样的“误会”在军中发酵。
按照刘牧所说,不需要正面遭遇,只需从兵力的流动变化,这种上下一心,对大战充满饥渴的期待,就可以被高明的敌军统帅清晰的感知到。
董观麾下,这种人一双手都数不过来。
这种“误会”,能够让董观等人感受到更大的压力,从而将更多力量抽调过来。
连带着他们的注意力,也会被牢牢的吸引。
是以,耿煊顺水推舟,任由这“误会”在军中发酵扩散。
可现在,他却必须将这“误会”尽快澄清,重新统一军中高层的共识。
“咳咳——”
耿煊清了清嗓子,道:
“你们中,有的人已经知道,有的还不清楚,现在,我就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战略方向,明确说一下。”
所有人都坐直了身子,神色无比专注。
“首先,明确一下战略目标。
唯一的目标,就是将以董观为首的敌方力量以及精力,牢牢的吸附到玄青海周边。
让他们不得不从玄幽二州其他区域,持续抽调力量,投入此处。
让他们没有精力分心去关注玄青海之外的一切。
程度越深,持续时间越久,就越好。”
“反之,哪怕咱们能够取得重大胜利,却让董观将聚集到玄青海周边的兵力调往别处,甚至直接放弃玄青海,不在这里与我们较劲争锋。
那即便是战术上胜了,战略上也算是失败。”
耿煊阐明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战略方向和对敌“总纲”。
有的人一脸平静,似乎对此早有预料。
有的人却一脸惊讶,却很快就陷入沉思之中。
耿煊没再继续说话。
其他人也都没有立刻开口。
帐中陷入短暂的沉默。
过了一会儿,角落中一个声音响起。
“那…咱们要不要死守‘咽喉水道’呢?”
说话的人是阮锐泽。
作为船营统领,负责“黑风军”所有船只的管理,调度,以及修缮。
这是他必须立刻明确的一个问题。
耿煊却很“不负责任”的道:
“我只定方向,具体如何打,更具体到要不要死守‘咽喉水道’,这是你们需要考虑的问题。
…大家难得聚得这么齐,你们可以趁此机会,讨论了个大概出来。”
他的回答,让一些人心中错愕。
很多人这段时间都在玄青海四处巡守,很少,甚至没有回过“黄苇岛”。
对他的印象,都还停留在“带头冲锋,亲力亲为”之上。
又过了一阵,同样是船营出身的郁秋荷开口道:
“我觉得,‘咽喉水道’咱们不需要死守,但也不能轻易放弃。
甚至,咱们还要营造出死守的假象。
最后,迫于对方强盛的兵锋,这才不得不放弃退出。”
阮锐泽愕然,看向身旁的郁秋荷,问:“为何?”
不仅是他,帐中不少人都与他一般,心中甚至觉得,操作得这么“精细”,有那个必要吗?
刘牧等人,同样看向她。
耿煊也问道:“你是怎么想的?”
郁秋荷轻声道:“军主,我是个妇人,以前也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,我就试着用我的经验来解读一下您的意图,可以吗?”
耿煊来了兴趣,道:“你说。”